（之一）

于左 撰

崇祯十七年二月初，李自成的军队占领太原，逐渐向北京逼近。吏部侍郎李建泰带兵迎战，却进军缓慢。

二月二十八日，崇祯皇帝坐在文华殿上，此前他曾命令群臣献计献策，现在他的面前堆满了大臣们的建议。其中李明睿、项煜建议皇帝立刻离开北京南迁，都御史李邦华还请求派皇太子赶往南京监国。崇祯皇帝把大臣们的札子拿在手里，反复观看，一脸怒容，最终置之不理。

三月初，李自成占领大同，李建泰奏请崇祯皇帝南迁，又说自己愿意护送皇太子先行。崇祯皇帝对大臣们说：“李建泰提议南迁，朕为一国之君，愿为社稷而死，我哪里都不去。”

大学士范景文、左都御史李邦华、少詹事项煜都提出一个折中的建议，先派皇太子到江南带兵。兵科给事中光时亨站出来反对，说：“大臣们想护送皇太子南行，意欲何为？”

光时亨没有说出的一句话，是指责大臣们想要仿效唐肃宗的做法，皇太子一旦势力强大，必定在江南登基，把崇祯皇帝架空为太上皇，这样的指责十分严重，所以大家都不敢发声。崇祯皇帝当然更不满意，说了一句：“朕非亡国主，诸臣尽为亡国臣矣。”然后拂袖而去。

从这句话中可以看出，此时崇祯皇帝依然坚信他可以安然度过眼前的危机，大明的统治不会毁在他的手里，真不明白他的信心从何而来。推测一下，其中可能的原因，要么是崇祯皇帝的判断力出现了问题，要么是传达给崇祯皇帝的信息与事实严重不符，使他对形势的判断产生严重的偏差。

三月初一，陈州一位姓张的生员当面请求崇祯皇帝，让皇太子去南京监国，挑选一两个忠贞的大臣辅佐。户部尚书倪元璐和都御史李邦华也提出类似的请求。崇祯皇帝反驳说：“我一直让大臣们忠贞坚守，如果现在皇太子离开北京，就是带头逃跑，对社稷有何益处？”

时局险恶，崇祯皇帝在如此重大的问题上，太过拘泥，不知变通，皇太子监国的提议于是被搁置下去。

崇祯皇帝一共七个儿子，四个夭折，剩下三个。其中周皇后生下皇太子朱慈烺和定王朱慈炯。田贵妃生的永王朱慈炤。田贵妃还生下另一个儿子朱慈焕，排行第五，聪慧异常，崇祯皇帝特别喜爱。五岁时朱慈焕得了重病，崇祯皇帝前去看望，小孩子突然对崇祯皇帝冒出一句话：“九莲菩萨说，皇帝对皇亲太刻薄，所以皇帝的儿子都活不长。”

说完此话不久，朱慈焕死去。他嘴里所说的九莲菩萨，是明神宗的母亲、孝定李太后。李太后当年信奉佛教，宫中给李太后的画像带有九莲座，所以被称为九莲菩萨。

算起来，李太后是崇祯皇帝的曾祖母。李太后的娘家被封为武清侯，此前因为不肯出钱助饷，被崇祯皇帝夺去爵位。现在从一个五岁小儿嘴嘴里突然说出这种话，让崇祯皇帝感觉神奇，随即下令恢复武清侯的爵位。

崇祯皇帝感觉这个儿子来历不寻常，所以封他为“孺孝悼灵王玄机慈应真君”，到了崇祯十六年十二月，改封为“宣显慈应悼灵王”。那以后，皇宫中也开始敬奉佛祖。

皇太子朱慈烺生于崇祯二年二月，一年之后就被立为皇太子。崇祯十五年，改慈庆宫为端本宫，供皇太子居住，并准备为他选婚。崇祯十七年，他十六岁，永王十二岁，定王十岁。

孟森认为《明史》中对于崇祯皇帝诸子的记载有很大的错误，真实的情况应该是：皇太子朱慈烺、皇三子定王朱慈灿、皇四子永王朱慈焕，而五岁夭折的五儿子并没有命名。此说考据详细，颇有道理。

●待续